貳、
 
  炭治郎在作夢。
  他知道自己身陷在夢境當中,卻醒不過來。
  時而沉浸在與家人的歡聲笑語,時而跳躍到鮮紅滿地的深淵,最終總是會來到炎柱和上弦鬼對峙的場景。
  他始終只能無助地趴臥在地上看著眼前令人眼花撩亂的景象,拳頭與日輪刀的對決,最後的最後,總是那一幕令他無法遺忘的。
  無法忘卻也無法釋懷的絕望。
  如此強韌、如此可靠的身影,此時此刻卻被鬼貫穿了胸腹。
  他卻無法上前給予協助,只能無助地大叫,無措地哭泣聽著對方宛若遺言的諄諄教誨。
  「你也差不多該醒了吧?」
  一個熟悉清冷的嗓音突兀地出現,炭治郎從沉重的夢境中悠悠轉醒,朝著聲音的方向望過去,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況。
  「愈史郎先生?」
  炭治郎環繞四周,發現自己所在的房間一片漆黑,窗戶的位置用著不透光的布面掩蓋以確保陽光不會照射入屋內。
  「你該不會在火車翻覆的時候傷到腦子了吧?」愈史郎沒好氣地瞪著炭治郎,看著他一臉不明所以的模樣沒由來得只想發火。
  「珠世大人好不容易把炎柱從重傷中撿回一條命,你不會連這個都忘了?」
  珠世女士。
  煉獄先生。
  「啊、茶茶丸……!」
  炭治郎終於想起當時的情況,原本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太陽即將升起,上弦之參卻卑鄙地在黎明前夕逃跑,他只能頹喪跪坐在煉獄先生面前,聽著他最後的幾句話而無能為力。
  就在他強忍悲傷的同時,他聽見了熟悉的貓叫聲。
  炭治郎在淚眼模糊中看見茶茶丸背著熟悉的小布包,對著他喵喵叫,似乎在催促著他打開。
  他用袖子擦去淚水,發現布包中除了兩管針劑以外還有一封簡短的字條,上頭寫著藥劑能夠暫時緩解煉獄杏壽郎的傷勢。
  「那就用吧。」
  聽完炭治郎的解釋,杏壽郎毫不猶豫的下決定,「不過我已經動不了了,就麻煩你了。」
  「雖然我不完全相信針劑的效用,但既然竈門少年你這麼說……我相信你。」
  「煉獄先生……」
  炭治郎拿起針筒,他發現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而一旁的伊之助雖然聽不懂他們討論的珠世以及突然出現的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件很重要的關鍵,他不敢開口出聲打斷眼前正在進行的事情。
  「如果可以選擇,我想活下來,作為人類活下來。」杏壽郎看著眼前的少年露出一個鼓勵的笑容。
  「所以沒關係的,麻煩你了。」
 
  ✦✧
 
  後來發生什麼事、他究竟是怎麼回到蝶屋敷的,炭治郎已經完全記不清楚。
  他只記得他幫著煉獄先生施打針劑之後,隱約聽見胡蝶忍的聲音,嗅到令人安心的氣味,瞬間就失去意識了。
  這段期間他似乎有清醒過片刻,但他卻完全沒有記憶,直到被愈史郎喚醒,才知道自己已經躺在床上足足兩個禮拜。
  「煉、煉獄先生呢……!」
  「雖然是仍然在實驗階段的藥劑……但不幸中的大幸。」愈史郎撇了撇嘴角,「多虧你們獵鬼人變態般的體質,炎柱勉強撿回了一條命。」
  「太好了……」
  心底鬆了口氣的同時,炭治郎的眼眶不知何時又盛滿了淚水,但嘴邊卻揚起了笑意。
  真的是,太好了呢。
 
  ✦✧
 
  將死之際,人們常說會看見人生的跑馬燈。
  無論出現什麼畫面,那些都是你這輩子最印象深刻的回憶。
  『你知道自己為什麼生下來就比別人強嗎?』
  『那是為了讓你去拯救弱小的人!』
  『協助弱小的人是與生俱來的強者應盡的責任,你的使命就是負起責任並且完成它,絕對不能忘了。』
  當身體被貫穿時,杏壽郎突然想起那個夏天,母親曾經對他的嚴肅叮嚀,那是他一直以來的信念,不曾改變過。
  即使他印象中的父親大人變了,不再開朗愛笑,不再指導他們劍術,脾氣變得暴躁,也不打理外表,成天頹廢地窩在屋子裡喝酒,而他依舊秉持著母親的教導,一肩扛起自己應負的責任。
  雖然最後仍然讓上弦鬼逃脫,但列車上的乘客以及後輩們無人死亡,不讓年輕後輩輕易的折損,這是他應盡的責任。
  對於竈門少年口中的珠世以及不明來源的貓和藥劑,說實話,他不認為那個有效,並且能夠讓重傷瀕臨死亡的他存活下來。
  但是他看著眼前止不住哭泣的少年,心中泛起了一絲憐愛和心疼。
  如果可以選擇,誰想要這麼輕易地死去呢?
  所以他還是答應嘗試,就算失敗了也沒關係,至少他已經完成他的任務,無愧於心。
 
  只可惜……
 
  ✦✧
 
  『杏壽郎。』
  煉獄杏壽郎走在列車翻覆的土地上,沒有上弦鬼,也沒有炭治郎一行人,更不見其他受傷的乘客,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當他嘗試跨出步伐往前走,下一秒周圍的場景卻轉換成熟悉的地方。
  煉獄家的庭院。
  而他已經病逝的母親穿著她最喜愛的那件和服站在他的面前,就在他發愣的同時,煉獄瑠火對他張開雙手。
  ──就如同幼時那般,緊緊地將他摟進懷裡。
  『你做得很好,杏壽郎。』
  『但這裡還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瑠火的手指熟練地爬梳著長子的亂髮,神情充滿著溫柔,眨眼間遮掩著不捨的情緒。
  『你是令我驕傲自豪的孩子,你的父親……槇壽郎還要再麻煩你照顧他,還有你的弟弟千壽郎。就像我曾經說過的,能夠成為堅強又善良孩子的母親,我覺得很幸福。』
  『接下來仍然要拜託你了,回去吧。』
  「能夠擁有您這樣的母親,我才是備感光榮啊……母親大人……」
  靠在熟悉溫柔的懷抱中,杏壽郎宛如幼童依偎在母親的懷裡,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逐漸模糊,再度掉落到無盡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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